身拿起画就走,宝橒一愣也跟着站起,想去拽他,喉头间发出急促的喘息。
两只指头捏住画框一角,不戒本身就没使多大的力,察觉到她的阻止又停下动作侧过身看向她。
——我还想再看看,可以吗?
僵持片刻,终是在宝橒温软但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,放在一旁的石桌上。
宝橒看得仔细,想触碰又缩回的手显得格外无处安放。
画上画了一座白度母,飘逸的丝带缀以玛瑙,遮住画中仙的一双眼。
不知道看了多久,久到不戒有些不自在了,低哑的声音打破静谧的春夜:“看完了么,我要丢掉了。”
还没碰到手指又被一抹温热攥住。
——为什么要画这个?
宝橒自己都没注意到,伸出的指尖微颤,画上的人没有脸,仿佛可以是任何人。
不戒显然没有意料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或者说有无交谈下去的必要,可再看她,认真地站在原地,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,就只是亭亭地等待着他的决定,仿佛这样等了他许多回。
等他?可是他才刚刚认识她。
“她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。”不戒垂下手,看着画上白度母的形象,“可是我看不清她的五官神情,也画不像她的千分之一。”
他来了灵喜寺叁年,而制作一幅正规唐卡光开眼前的繁杂步骤就要耗费十余天,每次他觉得终于看清了梦里那人的脸,拿起笔描摹,下一秒记忆又如雾般顷刻间烟消云散。
这是他画的第叁幅了。
灵喜寺受藏传佛教的影响并没有很深刻,虽然不乏有才情的佛子,但多以灵喜寺特色的水陆画出众,他在这里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,也没有人来告诉他画的好不好。
犹记得半个月前被一群游客包围着“受罚”完,回屋他倒头就睡,梦里那个白度母形象的女人头一回如此清晰,瑰色的面纱被湖风吹起覆住了那双眼,他终于看清了她下半张脸,圆润饱满的朱唇勾着,跳着古老欢闹部落一般的舞蹈。
周围燃气的篝火将她裸露在外的雪肤染上了暖黄,她旋转着来到他面前,鎏金的裙摆勾着他的指,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拽进怀中,朱唇轻启,他俯身在即将触到时,面纱滑落,而她也不翼而飞。
自他十八岁以来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,梦里的场景,时而是白堤湖畔,时而是共落高墙,唯一不变的是面容似雾的女人和头顶高悬不落的月亮。
那晚的梦是离她最近的一次,可最后还是描摹不出具体。
不戒很沮丧,若不是注意到了这个哑巴突然的出现,可能这幅画就要被他私藏的打火机烧毁了。
宝橒看着不戒神游天外,抿了唇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打断思绪,不戒视线回到宝橒身上,这次她手上动作缓慢,带着羞怯的小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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